中概股富维薄膜控股权悬疑

　　6日午后，富维薄膜（山东）有限公司的厂区静悄悄，寥寥出入的几个工人看起来轻松如常。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公司正面临着控制权再度易主的可能——11天之后，这家企业的母公司富维薄膜（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富维薄膜”）52.9%的股权即将在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第二次拍卖。

　　作为一家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富维薄膜的经历颇为坎坷——几位前主要股东锒铛入狱，公司在美遭遇诉讼，普通股险被摘牌……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数年前那起轰动全国的侵占国有资产大案——新立克集团贪污案。

　　在富维薄膜控股权再存变数之际，经济导报记者从当年该案辩护律师之一的北京京都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公丕国处独家获悉，案件主要当事人之一，正在狱中服刑的新立克前董事长尹军，依然坚持要求再审。

　　溢价5倍拍卖

　　富维薄膜在美算得上是一只知名中概股，外媒甚至戏称，“如果你没听说过富维薄膜，你就算不上是股市的核心观察人士。”

　　如今，这支中概股再次吸引了投资者的目光——它的股价在一日内暴涨187%。

　　就在股价暴涨的前一天，8月14日，富维薄膜对外宣布，收到公司控股股东潍坊市国资管理公司（隶属潍坊市国资委）的通知，潍坊市国资委将把其持有的52.9%公司股份在国内进行公开拍卖。这些股份目前由一家中间公司ApexLimited持有，预计首次拍卖价格为5.16美元/股 ，总价将达3570万美元，拍卖时间是8月27日。

　　作为一家典型的赴美上市以后在美算是吃尽苦头的公司，富维薄膜在暴涨前，股价尚不到1美元。“很难想象会有人这么慷慨，愿意溢价5倍买它52.9%的股票。这个5.16美元/股的拍卖价格不知是怎么算出来的，暴涨187%以后股价才是3美元，离5.16美元还远。”美股观察人士称。

　　这个“慷慨人士”并没有出现。富维薄膜52.9%股权首拍宣布流拍，股价也应声暴跌27.46%至1.4美元。公司称，流拍原因为没有投标人登记竞拍。之后，这部分股权将折价20%，于9月17日进行第二次拍卖。

　　躲过摘牌劫

　　虽然首拍失败了，但拍卖的消息却着实帮了富维薄膜一个大忙。

　　导报记者在浏览富维薄膜向美国SEC（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的文件时发现，7月25日，该公司曾收到纳斯达克的一份通知。通知称，由于市值跌破500万美元的最低限额，公司已不符合在纳斯达克继续挂牌的规定。

　　这已不是富维薄膜第一次面对退市危机。因涉嫌IPO 造假，2010年6月公司在美遭诉讼，当年9月公司宣布支付215万美元和解诉讼案；2011年4月，纳斯达克通知富维薄膜，公司普通股将被摘牌，原因是3名控股股东被中国政府定罪，而中国政府没收其3人持有股份的时间未确定，后因潍坊市国资委间接受让股权，公司才得以继续挂牌。

　　而这次，公司研究有关摘牌的应对举措后认为，只要在2014年1月21日的截止日期前重新符合上市条件——市值连续10个交易日超过500万美元，纳斯达克就会开具合规确认书。

　　果然，8月30日，富维薄膜再次接到纳斯达克的信件：公司在8月16日至8月29日间，市值一直在500万美元以上。摘牌风险因此解除。

　　从此不难看出，这一日期着实与公司控股权的拍卖“撞期”了。

　　而5.16美元的拍卖要价，约为富维薄膜在8月14日宣布公开拍卖之前的2个月里的平均股价的5倍。鉴于这一巨大的价差，一家研究公司称此次拍卖不过是一场游戏，目的在于炒高股价。

　　事实上，富维薄膜已经连续6个季度亏损，其2012年销售额下滑至3.728亿元人民币，而2011年销售额为5.376亿元人民币。该公司在8月23日宣布 ，第二季度亏损额进一步扩大——销售额下滑16%至7740万元人民币，净亏损额则猛增51%至1820万元人民币。

　　改制之争

　　不论潍坊市国资委有意还是无意，都帮助富维薄膜逃过了摘牌一劫。然而，公开拍卖的客观事实存在，还是让这家企业的未来再度充满变数。

　　除此之外，围绕着富维薄膜2006年登陆纳斯达克前后的一系列“变形记”，更是堪称经典：在潍坊国企新立克集团改制、破产的数年筹划中，潍坊新立克塑胶有限公司（下称“新立克塑胶”）的资产被转移至富维薄膜名下。之后，富维薄膜于2006年12月在美上市，发行价格8.28美元/股，募资3105万美元。

　　时至今日，公丕国仍然认为，潍坊新立克集团的重组改制是延顺“国企高管和职工出资成立民营企业-重组接受国企资产- 民营企业海外上市募集资本还掉国企债务” 之路，“应该说是国企‘国退民进’改制的成功典范。”然而，这一“成功典范”却导致负责改制的原新立克集团的4个高管，一人被判死缓，两人获无期徒刑，一人获15年有期徒刑的结局。如今借由这次拍卖，当年之事又重回人们视线。6日，导报记者来到富维薄膜（山东）有限公司，其办公室工作人员得知记者身份后，立即反应道：“想必你已经看到了那个拍卖公告，拍卖的是我们的控股公司股权，我们只是它下面的一个工厂。”其还声称，富维薄膜现在在北京有个办事处，包括公司董事长何小安以及董秘在内的高管们，都在那儿办公。可是据了解，富维薄膜虽然注册于英属开曼群岛，但营业地一直显示是山东潍坊。导报记者查询后发现，公司并没有在北京登记电话和地址。上述办公室人员也声称，“没有那边的联系方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富维薄膜上下如此讳莫如深？让时光回溯至2003年。当时，已走过发展黄金期的潍坊大型国企新立克集团，在当地政府的要求下，吹响了改制号角。公丕国告诉导报记者，当时明确的方案是，“采取高管人员控股、法人代表持大股、其他员工参股的形式，组建有限责任公司。”之后，以改制主要负责人尹军等为代表的新立克集团公司高管，与职工集资成立了相应的民营公司，逐步接收国企改制资产。期间，经过一系列平台公司过渡，这些资产就落到了由尹军等几人实际控制的富维薄膜头上。从此完成民营化，并登陆纳斯达克。然而，后来，尹军等4名高管却被济南市检察院认定，在企业改制过程中侵占了国有资产9700万元，并以4被告构成贪污罪移送济南市中院审理。经两审后被处以前述判决。除此之外，4人的全部个人财产被没收；4 人间接持有的富维薄膜（山东）有限公司的所有股份、冻结在案的股权及查封的房产一宗，其中价值97635640.66元的股权或财产权，变更为潍坊新立克（集团）有限公司所有。导报记者从潍坊市工商局获悉，潍坊新立克（集团）有限公司已被注销。没收个人财产等判决进入庭后执行阶段后，富维薄膜65.45%的股权最终由潍坊市国资管理公司间接控制。到这里，兜了一圈，富维薄膜又成了国企。据公丕国分析，潍坊市国资委这次拍卖也有回笼资金还债的意思，毕竟新立克当年在各个金融机构欠下的债务众多。导报记者今年上半年还曾从北京金融资产交易所看到，农行的新立克集团债权包仍在挂牌转让。跨越数年的改头换面作为改制的主要负责人，原新立克集团董事长尹军，在该案中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对于如此结果，尹军在一份申诉材料中写道：“……新立克塑胶改制重组完全是按照市政府的要求进行的，没有任何违法事实。”他的辩护律师公丕国也依然坚持，“当年的案子是不符合实质事实，是从表面‘1+1=2’所作出的判断。”当年，在改制号角的催促下，新立克的改制仓促地启动，但开始的前奏却来自于银行索债。2003年，新立克塑胶的资产分两期被拍卖还债，北京世维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北京世维通”）和北京宝瑞担保公司在两次拍卖中分别拍得标的。后来，长城资产管理公司购买新立克债权包后的谈判拉锯，引发了“金融逃债”风波，并最终演变为尹军等人的贪污案。而正是上面两次拍卖，成为导致尹军4人最终入狱的关键。经司法部门认定及重新评估，上述两次拍卖存在价差9700万元。济南市检察院认为，4被告人借处置新立克塑胶抵押、破产资产之机，违反有关法律、法规规定，采取人为操纵评估、假拍卖等手段，将国有资产以远低于其实际价值的价格拍卖给4被告人控制的民营公司，从中非法占有9700余万元。其实，在两次拍卖的背后，还有更为复杂的故事。北京世维通和北京宝瑞取得上述资产后，将其转让给富维塑胶，而这3家公司都由尹军等涉案4人控股的北京百利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北京百利通”）控制。北京百利通后又被新立克职工持股平台山东宝瑞投资有限公司（现为富华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山东宝瑞”）旗下子公司替代。山东宝瑞最终将这部分资产注入到富维薄膜（维尔京）有限公司，富维塑胶改名富维薄膜，登陆纳斯纳达克，完成了跨越数年的“改头换面”。公丕国认为，两次拍卖的结果，实际上是使得新立克塑胶的资产最终回归到由原新立克全体职工控股的公司。“山东宝瑞中，职工持股超过了50%，8名高管持股不足50%，其中4被告持股只是一小部分。由此可以看出，资产并没有为被告人私人占有，而是由以职工持股为主的大众持股的民营企业共同占有。”“有一个新的证据，可以说是能推翻原判决的，就是澳门有个仲裁，认定北京百利通的全部资产和权益都归澳门商人吴立胜所有。也就是说，所谓侵占那9700万元不能算到他们4人头上。”公丕国说。据了解，本来北京百利通应该由新立克职工集资而成。但由于职工集资不到位，尹军就以个人借款的形式，从澳门商人吴立胜手中借得2000万元成立了北京百利通。“尹军等4人只是北京百利通的名义股东。希望申诉能被受理，我会为尹军做不触犯贪污罪的辩护。”公丕国说。眼下，富维薄膜的员工和投资者正在等待拍卖的最终结果，尹军也在等待一个“翻案”的机会。